第七个兄弟·祖母之死

   “死得安详么？”
2 k3 J; N( @: r  s* y; U' m    我就知道完了。
    在得到否定的答复后，他又咂咂嘴问：
4 Z8 @% ~, r) W" U8 [" |! u9 c    “那费了多长时间？”
    那人不说话，只接了老婆递过来的一小块黑方巾，用半寸长的别针扎在左袖上。
9 _" D) R7 c3 F3 n    “总会有挣扎吧？”他不安地挪了挪屁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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' Z) s+ O6 ]! [: H; b    二伯起身进了厨房。一会儿出来拍着胸脯保证说是东边请的大师傅。
    他说大师傅烧的菜当然要多吃一点了，却不喝酒，只夹了几口菜。
    他也没吃饭，马上回去商量说一切都好，就是喇叭放得低了点。
  x" a; p& U# G$ o0 `    大伯不放心，说她要是不肯死怎么办？
1 ?" s$ `6 e  i    挣扎起来我和老六就一起按着，四伯僵硬着脸。
) F: R' t  Y- h1 F! B  [  d5 I    我们两个力气大，六伯也搓搓手，你们之中就挑一个来灌汤。
   
    大伯特地买了三两葱油煎的肉包子，提着一壶热水走进了我家又很快走了出去。他跟隔壁家的邻居吹耳风，说我妈今早不想吃，这不又拿了出来。
& L4 b* c. i/ [3 }    回去之后他把剩下的三姑和五姑也召了过来。
( G; U0 {3 ^! E; K0 W    三姑来的时候还从家里带了一张金身像，上面镶了玻璃写着“南无阿弥陀佛”。
    二伯说阿弥陀佛是那边最大的佛，巴结了他什么事都好办。
2 w: _6 d( Z1 K' p& S) O$ i# q6 |    三姑说最大的还是如来佛。她就着我家留下的一束香，拈出三支来点着了，挥了挥插在一叠纸元宝上。但一放手就倒了。
+ S7 v3 F5 w" X1 [1 K0 j/ d; z    三姑坐在床前的凳子上，不吃中饭直念了整整九个钟头的“南无阿弥陀佛”。
    然后掸掸屁股对众人说，没事，他都听到了。
, P8 q8 h5 T! x    祖母这时候醒过来咳了一阵子，抱怨屋里太闷出不了气。
    二伯说动手吧。
. w9 ]( \: S. @. b% W( P    大伯母赶紧端过来一碗粥，就放在我家厨房掺了把米熬啊熬，熬得稀巴烂。
    热腾腾的一匙粥祖母只咽了一半，另一半流进鼻孔里呛得她打了个喷嚏。
    大伯母猛地一抖，手中汤匙掉到了地上却没有摔破。
    大伯捡起来看了看就对二伯说，让你家的来吧。
    二伯母摇摇头，说当家的把家伙拿出来吧。
    二伯咬咬牙从兜里掏出一节竹筒，脖子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。他吩咐把下巴捏开就动手插了进去，然后回头让装漏斗，快点灌。
    床上骨碌碌地响了一声，二伯说拿被子，妈冷。
    二伯母拆了箱盖找出一条精梳被。大伯母过去帮忙把棉袄也找出来了。
, c" R% x7 q7 A0 m8 l. @/ O8 s3 e$ u    二伯说盖上盖上全压在身上。
    那骨碌碌的声音就小了下去，然后听见扑的一声响。
    整个房间立刻充满了一种奇异的香味。
   
    大伯母忙开了，她又在我家厨房里炖茶叶蛋，加了很多桂皮和八角茴香。
( \, A+ T( G8 I: q% e' X/ A4 R( @5 \    祖母却从被窝里钻出来了，她还闭着眼睛，不过已经伸手拔了嘴里的竹筒。她活动活动下巴说：
8 a) h6 v; b' `* A' T! B3 d2 F    老大你三木年成的亲，两个孙子都有二十了吧？
    过了过了，小的也有二十三了。
( |# V! C2 w. p( j, D    老二你七金年成的亲，老婆是方圆百里的一朵花还漂亮吧？
    老了老了，满脸都是皱纹了。
    老三你六水年嫁过去的，没少怨我吧？
    都过去了过去了，外孙女都在上小学了。
    老四你恨我没给你娶老婆是不是？
    我要是就这恨你都恨上三十年了。
5 ]9 v5 B# \, V    你也不想想你这副熊样。
" o- |% J! y% P% w4 R2 L: W9 L8 W2 Y    妈你睡吧睡吧，太阳都下山了。
    我不睡，我胸口闷得慌。
    妈，那你喝口粥吧。
    我不吃，还嫌我拉得不够啊。
    妈，那我给你再盖点东西吧。
    好吧好吧祖母钻了回去，她撑开被头嘱咐说下次炖茶叶蛋一定要放茶叶，先把鸡蛋外层煮熟了敲裂壳，里面才熟得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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! a5 H3 w6 m7 o    傍晚的时候大伯出去跟邻居说，没办法了，能试的都试过了。
    邻居叹口气说今早上吃不下饭，我就知道不行了，这么老的人走了儿孙也开心。
" z  }4 {2 x6 K# S" P    大伯木着一张脸。
    邻居说自己走得高兴儿孙也开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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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 G7 Q7 m, ?' M0 r+ L7 }  _+ T    大伯母跟邻居家的说，我想老人家不吃东西怎么行呢？
    邻居家的说他爷那年两天吃不下就走了。
    大伯母说我就熬了碗粥，用米熬粥熬不糊的我就先煮熟了碗饭，再把饭倒回锅里熬粥，熬得稠了怕噎着，熬得稀了不顶饿真是麻烦。
6 ^2 Y6 U* w4 z    邻居家的说你还真细心，他爷活着的时候我们吃啥他也吃啥。
    大伯母说我拿调羹舀了上面的薄汤，才喝下一口她就说胸口闷，胸口闷我就找来二当家的，二当家过来只一看就一把鼻涕一把泪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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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^) S5 ^8 Y8 e! w. E& R' c3 F    大伯说丧礼要办得隆重。
    二伯砸砸拳，要办得全村最好。
    三姑说法场得做七七四十九天。
    二伯说，请普济寺的和尚。
    四伯说给爸的坟修修。
7 `2 t- l2 X+ d# \5 Y    二伯说老四你这屁话没事去请窑里的泥水工。
1 V4 s2 b+ a3 s1 |0 `  a2 ~- Y5 E- a    五姑说饭菜虽不能备得太好但也不能太一般。
    二伯咧了嘴，请东边的大师傅。
    六伯说乐队也要最好的。
3 y' ]+ d1 k( f: M  L    二伯抬高头，请镇上的戏班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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! T8 E# T1 E  y4 g' m8 B    “祖母临走的时候跟你说了些什么？”
/ u, \2 k  Q# g" K) E* G( [4 @    “她朝我耳朵吹了口气。”
    “没说什么？”
" B; N" ^( q/ ^; e! `1 v. V    “她说：‘小心你二伯！’”
& ~- t8 B; l: w0 t) f    “有没有被他听见？”
  ]2 \( ~7 E0 \9 _/ `- L8 S6 }! B    “谁？”
1 ]& i8 W" Z# C/ g- ?  O* G    “你二伯。”
    “没有，他刚好走了出去。我就跪在床前磕了个头。”
   
& m" K$ O: t+ I- b7 s9 c    二伯说先把上面的东西全拿到外面去少烧了，多倒点柴油。
! K0 T* U+ j+ i) F+ h' L4 s& K    又说老四你闲着没事把妈抱到堂屋去供着。
1 k' t; j% w# v/ @7 F, {, r    因为夜凉，墙脚放了张竹帘，他们在上面铺了点东西都坐了下去。
' u: z) k4 S8 {2 M    二伯说，爸死的时候村里不让垒坟，我是自己摸着黑偷偷背石头上去的，一夜背几块一夜背几块地连着忙了好几个晚上，我想总不能掘个坑一捧土埋了爸吧。
    大伯说咳，那时侯我还在荒庄磨豆粉。
    二伯说那时侯缺粮食啊，爸死的时候攥着妈手说别宠了小儿子。妈是宠了老七，平常八份饭她都要从我们那份里抠一口给他，不过再宠他还不是二十岁就咽了气。
9 l# E' s1 ^/ H9 G; d/ q: f    二伯母说少说两句吧妈又没饿了你，饿的是她自己。
3 ?  a4 S2 R8 ~9 s& |    二伯说，我就是气不过。
5 @: @; J0 S# r1 ]( h4 n. @    这时候我突然发现一直以为是五姑的女人原来是二伯母。
    二伯说五妹啊，把窗开了吧屋里太呛，瞧这眼泪都出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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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我去堂屋看了一眼祖母的身体，它就放在一张两条板凳垫起的木板上，手被绳子拴着交*摆在小肚上，脸上蒙了条毛巾。
    旁边横着棺材。
    二伯比祖母高了个头，要把他放进去就得先折断脖子，不过这太残忍，让他曲腿落下去就行了。然后连同棺材板一起腐烂成泥土，剩下几块骨头和几枚锈迹斑斑的铁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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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丧礼办得很隆重。
    哀乐放得很高。这年秋天的尘土都跑到了空中飞舞，它们相互撞击着，把这种声音传得很远，传得很清晰。
$ I, x1 \. C: q& r    过往的路人都要羡慕一句，说：“这家的人死得真风光！”
   
$ H% j# l5 t% F& R: R( a    但祖母从不高兴，临走的时候她说，当年坐上花轿，我问我娘去的是哪家，她说就在村头大路边，我很开心，以为嫁的是邻居他爹。可惜不是，揭掉盖头之后我才知道床前坐的一直都是你祖父。然后她又很轻松，说现在好了，邻居他爹是前年六月六刚过走的，他一定不会嫌我老，倒是你祖父，都几十年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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% F+ c% Y: q! U* x5 G    最后那点时间我坐在丧席上看人吃桂花汤圆。他不用调羹，捧着碗在喝，很快喝完了又跑去厨房盛了一碗。我咽了咽口水，觉得直犯困，就张大嘴巴长长地吸了口气。
   
    还真累，我爬起床又喝了杯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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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 P/ A# D: A6 c; j" E) Y1 E3 O* y2004/2/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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稻草鱼

说实在
你的文字描写细致
确没有多大吸引力
. M4 M* @& q0 T+ C若你真的想当一个好写手
2 L, I) @7 M$ f4 t千万不要把深刻悬挂在文字的最表层
5 j. [: [/ d/ W' A那样显得很不真实
! g4 [5 l" F' m% c" i于是看不下去